清明

偏激

崔槙|Born to die

*三年前,甜傻白

 

崔求成知道,他的旦那一向有死亡的念头——就像昆虫飞扑向聚集的火苗,他无法抵挡这已经快成为本能的趋死性。

 

趋死性,这是个新造的词,和1984里所提及到的新话差不多,都矫揉造作。

 

对于他这个年龄的人,读书算是很次要的一些活计,即使是当作爱好而言,也有些过分浪费时间,毕竟你总得花费很长一段时间去挑选,对比,犹豫不决,然后还得调整自己的步调去适应作者在书中所创造出的节奏,而等你好不容易习惯了这一切,这个世界的大门就开始逐渐关上,有时猝不及防就被挡在门外,只剩下像傻子一样的自己靠世俗的声音回到现实世界来。

 

普通的中年人会更加忙碌于工作和生存,完成西比拉安排下“高效率”的生活进程。至于崔求成本身,他的兴趣在电子的虚拟世界,枪械与军火,以及他的旦那身上。

 

他的旦那,槙岛圣护,他必须再次强调一遍。

 

在以前藤间幸三郎和其他什么人频繁上门拜访的时候,他们家时常像读书会一样热闹。红茶,马德琳,和古老的原版书籍,借着下棋的机会交流对近来的读书感想,一切都像是上个世纪贵族式的娇矜场景。连坐在这个场景里的人,为首的白发青年也都像是活在梦境和油画调和出的完美作品里。

 

他在这样的氛围里可以难得偷个闲,客人们能代替他回答槙岛那些涉及到哲学意识的细节问题——不是说崔求成自己对书籍有所抗拒,他还是喜欢书的,但也只是餐后甜点一样的喜欢,用来装点裙摆的花边,仅仅是生活的辅助品而已,不像槙岛,阅读是他日常生活的重心,当他每天晚上枕着崔求成的手臂睡着时,床头柜上总是放着一本小羊皮包裹的纸质书籍。他曾经一度怀疑,如果拿走了旦那的收藏,这个白发的美貌青年是否会随之飘走,就像日本的那些传统故事,捆绑在书间的地缚灵,什么的。

 

当然,这只是崔求成的一个程序员式的冷笑话。槙岛喜欢同他们讨论莎士比亚,偶尔也谈谈尼采与柏拉图,奥威尔是另一个不错的选择。很多人觉得槙岛冷漠刻薄阴晴不定,是个城府颇深的人,从接触一开始就打定了互相利用的主意,自然那份伪装的笑容和情绪也就简单流于表面,不过随手敷衍。

 

然而如果硬要崔求成说的话,旦那的喜好其实非常好判断。他开心的时候可以轻易从眉梢眼角的舒展看出来,而如果对方的见解不合心意的话,那双形状优美的眉毛就会挑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即使眼睛里依旧波澜不惊。

 

这多半是他失望的前兆。

 

槙岛很容易对人失望,他在大多数时刻的耐心并不是很好,尤其是在和陌生人相处方面。足够的礼节性措辞是他的伪装,他的表现也很容易能哄骗到别人信服。每每送走不如意的访客之后,他就会叹一口气,略带无奈地向崔求成抱怨现代社会里随着社交行为所带来的麻烦事。

 

你是小孩子吗,旦那。他腹诽着,仍然送上了事先烤好的小饼干,还是心型的。

 

槙岛道了谢,咬下甜品的同时眯起了眼睛。

 

看,他的旦那一向如此简单。

 

“求成,你最近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他端起茶杯,小指十分矜持地倚靠着杯底。

 

这个询问出人意料,从办案人员的资料到入侵这个区局域网的计划,崔求成迅速地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再三确认自己近日确实没有什么需要给槙岛意外惊喜的计划后,他反问道:“旦那,为什么会这么说?”

 

“很简单,在家里来人之后,你总是在提供了一定量的食物之后就躲到了一边,而当他们走了之后,你也不会面对面和我说话,就像现在,”槙岛用餐巾擦了擦唇边饼干的残渣,抬头看他,“如果不是你想避开陌生人,那就是对我有所隐瞒。”

 

总不能说你要求的读后感都太麻烦了吧。崔求成想着,尽量试着让自己不再躲避那双柔和的金色眼睛。

 

“唔,其实那些哲学问题有点难以回答……虽然最近也有读过一些,不过旦那,我实在不是什么擅长言辞的人啊……”

 

“我一直都明白这一点,”槙岛握上了他的手,笑了笑,“这没有关系。”

 

“《社会契约论》?大概是叫这个名字。”

 

对着比自己小的青年谈论不擅长的领域实在让人有些羞赧,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试着列出了自己的疑问,再用经历堆出的生活哲学来解释一切。同文字比起来,代码和程序显然要直接多了,没什么弯弯绕绕,所能得到的结果也简单明了,不需要他像现在一样面对着一张带着笑意的好看面孔来揣摩答案的正确性。

 

“求成,威廉·吉布森和菲利普·K·迪克,你更喜欢哪一位?”

 

“我记得……这些都是小说家的名字吧。”

 

“是的,我觉得你或许会对这类作品更感兴趣一点,”

 

也就是说,他刚刚的理解都全然偏差了吗……这可是有些打击人啊,旦那。

 

“求成可以从《神经漫游者》开始,虽然这本书不太好找,”槙岛喝光了面前的红茶,把注意力专心放到推荐书籍上面,“我那里应该还有一本。尽管身处的世界不一样,但主角的职业和你颇为相似,是名网络黑客。”

 

“我们可以在书籍和科技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不是吗?”

 

现在他会愿意为了他去读那些拗口的哲学书,而哲学家也会拉扯着头脑里那些悲剧性的念头,为了他多活几天。

 

这已经是槙岛那颗复杂而悲悯的心脏里,所能给予另外的个体,最有信任,也最温存的东西了。

 

他们不需要说明,也不需要交谈也可以明白——这至今只有崔求成一个人可以得到。

 

“求成,我可不经常把藏书借人呢,”槙岛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地说道。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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