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偏激

崔槙|告白

·短篇之间有一点关联,大概可以串起来看。
写到中途觉得有点跑偏不过还是写完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旦那对他的意义变得不一样了呢。

崔求成考虑过很多次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能是从两个人同居开始,也有可能在更早的时候,从他冒出“想更多与旦那相处”这样的念头起,总之,这样的开端听起来有些莫名而惭愧,但他就是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已经深陷谷底。周边围绕着他的,已经全是旦那的声音和形貌,关于槙岛本身所有他能理解的,或者他不能理解的部分,都已经完完全全让他无法抽身其中。

在那时他突然就明白过来,自己现在所面临的状况有些糟糕,恐怕是得好好考虑上一段时间了。

他很清楚这样的心情——在崔求成年轻的时候,他也曾经有喜欢的姑娘。读书,工作,服役,即使很少遇到感情上火花崩裂的时候,但每次都能从中觉察出如新生一般的宽慰。女性温柔的话语和身体数次缓解了他的焦躁。爱情于他的定义,是能让内心平复下来的解药,能在午夜深处看上一眼便能定下神的良方,不像某种激越的,小说中描述的那么荡气回肠。有句话说出来可能有些奇怪,但他本身并不是什么感情至上的人,而他在很多时候也只把爱意当作辅助品。如同他对书本的态度那样。

鉴于这么长的人生经历,他爱过,至少说喜欢过不同的人,那些逝去的故人都给他留下了不同的痕迹。至于槙岛,他的旦那,是正一点点给他心里留下烙印,其中唯一的一名男性。

尽管对方的行事手段和思维方式都非常男性化,但他的五官和身形,常常在表面上能给人超越性别的观感。所有人都会承认他显而易见的美。当凝视着哲学家的眼睛和笑容时,星辰从夜空坠落,融化在心脏及四肢百骸,生出莫大的欣喜与爱慰。

——这是大部分人对他一见钟情的原因,人们总是视觉动物。

喜欢外表,喜欢声音,这些都无可厚非,不可能也不值得从灵魂和表相中分出谁高谁低。事实上,外貌肯定也是他对他的旦那喜欢范畴中的一部分,但这还不足以让崔求成意识到当下自己被困扰的心情。

如果真要说的话,事情的苗头开始于一些片段,诸如槙岛最普通的日子里说话的样子,吃饭的时候。之后便是他捧着书坐在敲着代码的崔求成身旁睡着时,程序员伸出手,为闭上眼睛的睡美人关上了还亮着的灯,这大概就是崔求成关于他的旦那中最喜欢的部分了。也大概是同一个时间开始,他想尝试更近一步,希望能更多地与槙岛待在一起。

只是这么不知不觉又普通的开端而已。

他从来不是愿意给别人当随从的人,但旦那的性格实在太麻烦了,所以也变得不得不愿意了起来。索性到最后,两个人都由生疏完美过渡到了熟稔的状态,而自己从端茶送水当中居然也能感觉出一些乐趣,为了红茶与甜品的搭配争上两句,他也变得像是回到了旦那的年龄了。

当然,那个时候崔求成还没法经历这些甜蜜的痛苦,他还在犯愁于怎样处理这样的心情。

跟在旦那身边一两年之后,他自然是看了不少向他告白的男男女女的状况。什么样类型的人都有,如同各式蹩脚的演员出现在来来往往的各式剧场。他在那个时候不太会去管槙岛的私生活,但这些追逐者的结果却非常清楚。旦那倒不会因为这样无聊的事出手杀人,他只是会在两个人的交易期之后变得彻底冷淡了而已。有些人遭到的冷遇甚至从中途就开始了,以至哭哭啼啼,大动肝火。其实槙岛的处理方式并无可摘指,他对这些人都不感兴趣。

在爱情没有冲昏头脑程序员的头脑,而面前又有这么多例子的情况下,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像一个少女一样捧着花和巧克力去向旦那告白,然后因为被拒绝而从他身边黯然离开——这也太让人恶寒了。

偶尔心里冒出的影子就因为乱七八糟的原因而被搁置在了角落里,那时他们已经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一起,除了没有接吻和性爱,一切形式都如同在被肥皂泡沫包裹的恋爱中。他破解数据库的速度也变慢了一些,爱情能拉低人的智商,这样的话听着真是十足的傻气。

他们仍然住在不同的地方,因为经济状况并不拮据,两个男人如果在非同省钱的情况下一起住,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哲学家最近将住处换到了市中心的一栋高楼上,在客厅的两面落地窗让人能俯瞰整个城市的灯火和形貌,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夜晚有风声和鸟叫,也有槙岛坐在他身旁说话的声音。

因为是在市中心,所以难免有些嘈杂,不是什么适合看书的好地方。警察迅速封锁现场时电子音机械的声音和鸣叫的警笛又一次打断了旦那的阅读,他放下书,叹了口气。

“外面怎么了?”

“好像是有人自杀了吧,”刚从阳台回来的崔求成稍稍感到了夜里的寒意,“从购物中心的天台上跳下去了。”

“这还是很少见的,他居然能通过色相的扫描仪抵达顶楼。自杀已经很少见了,而选择这种地方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传统手段不是会选择去森林吊死自己吗。当然,自杀森林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已经没办法存在了。想想铺天盖地的净化机器吧。”

“政府几乎不需要耗费任何人力就能让人觉得恶心了。”

“正是这样没错,而现在大部分人自杀的消息也会被警察封锁,尽管他们悄无声息地死在家里,直到很久之后才会被发现。”

“毕竟他们是和机器活在一起,很长时间才会有上门来拜访的客人。”

“求成,你这一点总是让我很喜欢——你如此擅长电子世界,但你还是在某些方面厌恶它,”哲学家露出了一个笑,再次强调了一遍,“我喜欢每个人自我矛盾的地方。”

“也并不完全?虚拟本身是无辜的,同其他一样只是工具而已。或许我讨厌的是其中一部分,或许我讨厌的部分与这个地方全然不想关,但无论怎样……”

“求成,你想搬来同我一起住吗?”

“我始终……什么?”

他正在尝试全神贯注地回答问题,骤然听到了这样的邀请实在让人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求成,你想和我一起住在这儿吗,”他的旦那说话的同时认真地看着他,“你知道自杀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想瞒你。有个人与我同住大概会好一点吧。”

槙岛这么说话听上去有出乎意料的坦诚,但自杀什么的仍然像是他找的一个借口。

“你不会随便选择这样死去的,旦那,这不是一个好借口。”

“但你会姑且接受它吧。”

“是的,”他对这样的旦那一点办法也没有,毕竟容忍对方的任性已然成为了现而今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不过可以让我选择一个理由吗?”

“你说吧。”

他弯下身来,单膝跪在他的旦那面前。自己的脸可以埋进槙岛的手掌,哲学家的怀里,他还是第一次这样靠近对方,近得能看到对方微微颤动的睫毛,但他没有低下头,而是握住了对方的手,说:

“旦那,我想同你一起生活,而不是仅仅住在一起。

我不想将一切复杂化,'同居人'这样的称呼对我们的状况来说大概会比较适合,有很多事让我来做会方便很多。”

“这听起来很好,”而他的旦那捧住了他的脸,温热的呼吸擦过他的鼻梁和眼窝,“虽然你仍然不善言辞,但这点已经非常好了。”

他们仍然没有接吻和性爱,或许这两件事在多数人的心里能代表很多,但在槙岛的面前几乎什么也不是,而两个人之间迟早也会有这样经历的。

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日子要一起过。直到死亡降下之前,他们都会一直活在一起。

清晨的露台悄无声息,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回过头时正看到刚醒来的槙岛,他的脸上有些凌乱的睡痕,而他笑起来,看到他的旦那有双金色云翳般温柔的眼睛。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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